社會拋棄了少女的祈禱

社會拋棄了少女的祈禱
 
【聯合報╱彭懷真／東海大學社工系副教授（台中市）】 2011.09.22 02:15 am
 
 
這兩天，台中一名十六歲的少女被網友所殺，新北市一名十七歲的少女在學校產下女嬰。今年七月一名大學生在南投性侵國中女生後殺害。每一個事件都刺痛很多人的心，其他少女看著這一連串的悲劇會有怎樣的心情？少女們的父母、兄姊、老師都心情沉重。擔心自己最親愛的女兒、妹妹、學生，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。

 

我擔任委員的行政院婦女權益會，要求教育部與衛生署報告，為女學生的經期教育與懷孕困境做了什麼？八月廿四日在教育部開了會，會後心情十分沮喪，因為很少人真正在乎年輕的女學生。第二天媒體大篇幅報導明年北北基聯測可能不辦，卻沒有媒體關心我們的會議。女學生不僅要面對基測與升學，她們有月經，她們可能懷孕，她們生活在處處不友善的社會之中，誰在乎這些問題？

 

少女與成年女性不同，少女要依賴他人。少女與少年不同，少年沒有月經。少女與小女孩也不同，少女的煩惱比小女生多。少女是獨特的人類，充滿夢想卻又常常受挫，滿懷理想卻都沒辦法實踐，常面對升學就業與家庭的考驗，渴望愛情與友情但難以掌握。自己的身體是如此不聽話，又怕胖又怕瘦、又怕高又怕矮、又怕青春痘又怕肚子痛，經期的疼痛是最大的痛，痛到連內心世界都不斷翻騰。

 

一八五九年波蘭女作曲家芭達潔芙絲卡寫了「少女的祈禱」這柔美又略帶哀傷的鋼琴變奏曲，學鋼琴的人幾乎都彈過這首曲子。少女祈禱什麼呢？少女在月經劇痛中的祈禱，絕對不是成績好，而是不要那麼痛；少女被朋友背叛時的祈禱，絕對不是考個好大學，而是不再心碎；少女出門的祈禱，絕對不是飛黃騰達，而是不被傷害。

 

但社會在乎少女們的祈禱嗎？顯然沒有。很多地方垃圾車的音樂正是這首音樂。

 

倒垃圾時，有誰注意身邊少女有深層的祈禱？有誰想到無數少女的人生坎坷，任人折磨甚至拋棄。

 

昨天在校園裡生女嬰的高三女生，去年底被遊民性侵害，她的父母雙亡，不敢跟養父講，也不向老師同學或社會福利機構求助。肚子裡的嬰兒越來越大，她的心情越來越沉重，孤立無援，束手無策，只知道要乖乖上學。一個人就這樣過了十個月，直到肚子劇痛產下女嬰。這是多麼折磨的日子！

 

清水的高一女生認識了一個壞男人，她警覺到男人不好的習慣很多，趕緊分手，可是男子砍了她十一刀。她就這樣痛苦地結束了短暫的生命。死在充斥著性與暴力交織的世界中、死在孤獨與掙扎的絕望中。沒有人知道她如此無助，也沒有人伸出援手。

 

在台灣，大約有一百萬少女，每個人都承擔沉重的課業，又承受身體的改變，還得面對如此險惡的社會，許多不懷好意的人。國家與政黨卻不理會這些沒有選票的年輕生命。政府有特別為少女提出什麼政策與法令嗎？有編列什麼預算專門關懷少女嗎？有透過各種方式聆聽少女的呼求嗎？統統沒有！

 

民歌手陳明韶有首歌一開始唱著：「女孩，為什麼哭泣，難道心中藏著不如意，…」但歌曲的答案竟然是「讓我們看雲去！」看雲絕對不是化解不如意的答案。

 

都喜歡看雲的少女們，應該遠離兇殺、遠離性侵害、遠離危險，但是大人與政府相關單位不能只鼓勵她們看雲去，而需要真誠真心真實地幫助她們。讓她們的祈禱能實現。

 

【2011/09/22 聯合報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