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卡索的詩情
【聯合報╱方秀雲】 2011.08.25 02:48 am
1941年1月14日,畢卡索完成了一幅自畫像,他把自己畫得像個老人,這時,他宣稱自己是位詩人,還說未來的歷史將會記載他的詩的才情,而非畫作。
【聯合報╱方秀雲】 2011.08.25 02:48 am
1941年1月14日,畢卡索完成了一幅自畫像,他把自己畫得像個老人,這時,他宣稱自己是位詩人,還說未來的歷史將會記載他的詩的才情,而非畫作。
這是在沒有圖像的靈感之下,他退居於文字,沉醉在詩的世界裡,他時常將筆與紙放在口袋,只要想到什麼就寫下來。因超現實主義鼓吹自動性技法的抒寫,所以,他大膽的亂寫,不仰賴標點符號,拋棄所有的陳腐,形容它像一條纏腰布,隱蔽了文學最私密的部分,還說:
我傾向發明自己的文法,從不盲目將自己陷入不屬於我的規則。
發表他的想法,彷彿有一種詩的革命之父的姿態。
有一次收藏家兼出版商傑沃斯(Christian Zervos)跟他談及文字正確性的問題,畢卡索表示那一點也不重要,關鍵在於「熱誠」:
在我們這個情緒低落的時代,最重要的是創造熱情,有多少人真正讀過荷馬的史詩?整個世界在談他時,情況都一樣,在這方面,荷馬的傳奇就被創造出來了,一個傳奇激發了一個有價值的觸媒,熱誠才是我們最需要的。
只要熱誠沖上了天,就夠了,至於其他詩該有的元素,對他來說根本不屑一顧,他的詩的信仰就是這樣。傳奇伴隨而來的迷思,是他緊緊擁抱的,他日以繼夜的努力,其實,最終想創造一個驚天動地的「畢卡索傳奇」。
當時,德國納粹正入侵法國,他的一些好友選擇到美國先避避風頭,畢卡索有太多的畫作一時帶不走,身邊又有三個女人與小孩需要照顧,再者,他的左翼思想也引起美國當局的懷疑,因此到美居留的申請遭到拒絕,最後不得不留在法國。戰爭期間,他變得很低調,閉口不談政治,這一年,畢卡索心血來潮寫下《被尾巴拖曳的慾望》( Le Desire Attrape par la Queue),這是以超現實的手法寫的諷刺詩劇,在短短的三天內就完成了,裡面有一段文字是這樣:
對愛情的高低起伏與情緒的變化,恐懼油然而生,也害怕憤怒的高潮迭起,她的頭髮像熔化的金屬,沖洗時,有尖叫般的痛苦,混合一種擁有她的喜悅。在敞開的鏡面上,迎向四面吹來的風,揭露她那扭曲醜陋的臉,與那不堪的表情,在白鴿飛翔的冷酷上,血的硬度如她,一切都變得很香……
從這兒,我們偵測到他情愛的起伏,但又難以釐清的複雜思緒。他也強調如果折磨受難是一種必然,每天得碰到的事,那麼何不嚴肅去看待邪惡呢!他甚至悲觀的認為世間無法驅散邪惡,也無法遠離它而被拯救,就如劇本裡的主角大腳(Big Foot)在第五幕說的:
墨水的黑漆漆包裹著太陽唾液的光芒。
沒有光,沒有希望,眼前的一切是黑矇矇的。
他的黑,他的不安,他亂性因子串來串去的,心總在蹦蹦跳,沒錯,他的詩像一座衝突、混亂、質疑與焦慮的地震儀,但不是缺點,而是時代的波動,從十九世紀末,延續第一次世界大戰與西班牙內戰,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,經歷了所謂的反教權、上帝已死、道德崩潰、無次序與無理性的追尋,畢卡索伸出了一支探針,他的野蠻、邪惡、憂鬱及悲觀,儼然體現了現代的精神!
四年後,1944年3月19日,《被尾巴拖曳的慾望》的朗讀會在巴黎舉行,參加的人士都是知名的文學家,包括卡繆、西蒙‧波娃、沙特、雨涅、格諾等等。
雖然畢卡索本身不讀書,但靠他那一身的蠻力與衝勁,最後也晉升成一名詩人了。
【2011/08/25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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